顧貞觀有些心不在焉的落了一子,繼續(xù)道:“你是沒看到,如今沿海的時局,已經(jīng)糜爛到不得不改的時候了。
今次我在沿海走了一遭,時常感覺,這到底是大夏,還是洋人的殖民地。官親洋人、吏巴結洋人,百姓畏懼洋人。
整個沿海數(shù)州,簡直就是洋人的天下。大多只知洋人兇威,不知大夏朝廷。這沿海溜達一大圈,就你這地方還有點老樣子?!?br/>
言到這里,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我是真的希望,這次康有為上京,能有所改變,大夏如今真的需要一點新血注入,來洗刷病氣了啊!”
“啪!”納蘭容若再次落子,“該你了。”
依舊沒有接這茬!
顧貞觀愣愣的看了看面前這個氣質憂郁,面色蒼白的老友,記憶中,他好像已經(jīng)將近兩百年沒怎么變化了。
他落下一子后,感嘆道:“容若,你有兩百余年未出連水了吧。若是盧琴當年知道,是這么個結局,你認為,她在下面,會安心么!”
納蘭容若落子的動作一僵,首次的抬頭,看向了面前的這個老友。他們是同時代的人物,如今一個還是壯年,一個已經(jīng)老了。
先秦百家爭鳴出無數(shù)新道后,雖然延壽方面并不突出,但是二轉開始就能壽兩百,三轉三百。四轉成儒之后,更是壽五百。
雖然對于上古來說,很短暫,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也是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顧貞觀卡在三轉兩百年有余,顯然是邁不出最后這一步了。如今對方大概是壽元無多,臨走前,想為大夏做點什么。
為此,甚至不惜用他的忌諱,來刺激他。
盧琴,納蘭容若的妻子,是他最愛的人,也是他能稱儒的關鍵,更是他一輩子的痛。
要是可以,他不想做什么大儒。不要這大夏‘情種’的諷刺名聲,他只想和他妻子安度一生。
腦海中,近三百年前的時光,快速閃過腦海。兒時的快樂,少年時的恣意,青年時的仗劍游歷,一幕幕浮現(xiàn)。
即便是他這樣的儒,這么長的時間過去,有些東西也開始模糊,有些看不清了。
沉默了一瞬,納蘭容若終于正面接了一句,道:“你們東林學社準備借著這次變法復起?”
東林學社,還真是遙遠的記憶呢!
顧貞觀恍惚了一瞬,搖了搖頭,道:“不,我只是想聯(lián)合一些老朋友,為這大夏治一治病,并無重建什么學社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找我作甚?要我去給你們填詞、唱曲不成?”納蘭容若面無表情的道。
“我癡活數(shù)百載,沒多少的臉面。有些人,我想我是請不動的。想來想去,認識的人中,大概只有容若你有那本事和名氣了,所以才不得不來打擾。”
顧貞觀面色平淡,言語中卻有些不知道是苦澀,還是悲涼的味道。
“名氣?我有什么名氣,大夏情種么?你是要去逛花船,還是要去勾搭京都花魁?”納蘭容若冷漠的回道。
顧貞觀聞言,面色一暗,道:“容若,兩百年了,有些事情該放下了。盧琴她還活著的話,也應該是如此希望的?!?br/>
納蘭容若淡漠的道:“下次下棋可以,再提其它,就不用來了。”
顧貞觀看著面無表情的納蘭容若,沉默無言。
“啪!”納蘭容若再次落子,道:“該你了!”
顧貞觀看了看棋局,苦笑道:“困獸之斗不自知,溫水煮蛙還自樂,敗局好像定了呢!”
“那就認輸!”納蘭容若淡漠的道。
顧貞觀氣息首次的出現(xiàn)了波動,瞪著納蘭容若道:“你說出這話,你自己心不痛么!
納蘭性德,我告訴你,即便我死了,大夏危局之時你還看著,再出胡馬入夏之事,我說什么也要爬上來啃你兩口的!”
納蘭容若依舊面無表情,神情毫無變化。這讓怒急的顧貞觀恨不得出手打一架。
可惜他已經(jīng)年老體衰,時日無多,比不得當年了。而面前這位,稱儒已經(jīng)兩百載,完全不是在一個層級的。
沉默持續(xù)了一瞬,納蘭容若漠然的道:“還下不下,不下就走······嗯?”
“咦!”
兩人神情同時一動,納蘭容若抬手一揮,空氣中,浮現(xiàn)出一道法力構成的牽引絲線,從納蘭容若身上,沿向遠方。
“看來今日找你的,不止老夫一人,還真是趕巧了?!鳖欂懹^言語間,感受了一下那牽引的氣息,面色怪異的看了納蘭容若一眼。
納蘭容若也皺著眉,看著牽引絲線。明明能揮手給斷掉,但是他沒有。因為他感知到,這牽引好像和他淵源頗深,大有同出一脈的架勢。
兩人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誰也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的看著街道口的方向。
······
片刻,兩個年歲不大的青年,出現(xiàn)在街道口。年紀大點那個,手掌中有著一個牽引光球,正是它在指引著兩人前行。
看到那青年,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獨特氣息,顧貞觀面色更加古怪了幾分。目光不停的在納蘭容若和青年身上,來回的掃視。
而納蘭容若也皺著眉,面帶疑惑的看著那青年。
當兩個青年來到小廣場上,環(huán)顧了四周一眼,目光瞬間鎖定了角落下棋的兩人。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的精光,面上喜色毫不掩飾間,對直來到兩人面前。
“弟子周泰,見過老師!”
“晚輩周樹人,見過兩位前輩!”
【命數(shù)+7!】
“老師?還好,我還以為你這老鐵樹,終于開花了呢!”顧貞觀錯愕間,恍然的打趣道。
納蘭容若卻沒有理會顧貞觀,同樣微微錯愕了一瞬,隨即氣息波動間,阻止了張布衣繼續(xù)行師生禮的舉動,道:“這位小兄弟,老師是不可以亂認的!”
“弟子沒亂認啊,弟子見過容若老師,見過這位前輩!要不是老師厚愛,弟子怎么會有如今的功力!”張布衣恭敬的見禮道。
顧貞觀面露笑意,饒有趣的看著這一幕。
納蘭容若眉頭緊皺間,認真的探查了一下張布衣。錯愕的發(fā)現(xiàn),張布衣不僅是情儒,似乎還真是和他一脈相承,不,準確的說,就是他親傳弟子般。
“老夫已經(jīng)兩百余年未怎么出連水,也從未收徒,你這情儒之道······”言到這里,納蘭容若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詫異的道:“嗯,你還見過柳泉居士?”
顧貞觀聞言也是一愣,詫異間,開始認真的打量起張布衣來了。
“是的,弟子從蜀地乘船而來,途徑了江水巷,順便去拜訪了一下蒲松齡前輩。蒲松齡前輩知道弟子身份后,還和弟子聊了小半天,說得空要來連水縣呢?!睆埐家鹿Ь吹幕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