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破局之戰(zhàn)x
那個少女,曾與他在夢境之中有過一面之緣。
雖然至今,他對她還只知道一個名字——米蘇,但他想她的姓氏,或許應(yīng)該古老而榮光,在那風(fēng)化的時光當(dāng)中流傳著,由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所述說——
卡德摩斯,古之訓(xùn)誡。
她的皮膚偏古銅色,是沙的顏色,如同殘陽——一頭利落的發(fā)辮,淺灰色的眸子里,藏著一道金色的龍焰。
一道橫向的戰(zhàn)紋,涂過她的鼻梁與臉頰之間,神秘的褐紅色,透著自信與嚴(yán)肅的味道。
這是伊斯塔尼亞的女兒。
它與她眉眼之間留給方鸻的熟悉,一起喚起了他記憶深處的另一個影子——一個如長矛般挺立、巍峨如巨塔的男人——那仿佛是血脈之中所刻印下的古老印記,連長達(dá)三十年的歲月也無法磨滅。
那是馬扎克-卡德摩斯,旅者之憩今日的主人。
兩人或是兄妹?還是姐弟?
方鸻心中不由大膽地猜測。
對方在那個夢境之中留下的唯一一個名字,方鸻看向那個黑色卷發(fā)的年輕人——盧恩-林修斯。
于是所有斷裂的線索似乎就此串聯(lián)了起來。
三人的身份,三十年前后的兩個謎題,此刻似乎已經(jīng)到了答案揭曉的一刻。方鸻默然片刻,不由自主地看向三人之中那張他唯一認(rèn)識的面孔:
一個古板的、年長的騎士,一臉正容,銀色華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雙手持劍,身上鎧甲固然古老,但卻嶄新。
現(xiàn)在與過去的時光,看似如同一道淙淙流淌的月華,在這幽暗的房間內(nèi)悄然無聲、彼此交匯。
但對方早已不再認(rèn)識他,年長的騎士甚至似乎都沒有看到他,只緊隨米蘇身后,走進(jìn)辦公室內(nèi)。
方鸻立于原地一動不動,三人像是一道影子,或是歲月的風(fēng)華、時光的沙礫,與他錯身而過。
毫無實體。
希爾薇德站在女仆身邊,在月華如水之下,靜靜地看著這神異至極的一幕。
謝絲塔面無表情的臉上,也不由微微動容。
而三人自始自終便沒有看過他們一眼,他們的目光不過是穿過方鸻,仿佛后者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直勾勾地落在那張辦公桌之上。
在那里,只有一枚胸針映著月光,散發(fā)著幽黯的光輝。
米蘇靜靜走到辦公桌邊,默默地看著它。
她的目光,似在幽暗之中穿越了三十年的光陰,在三十年之后的同一個時空上,與這枚小小的胸針彼此重疊。
然后她伸出手,似想要拿起那胸針。
方鸻見狀楞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出言提醒,他內(nèi)心知道這是很荒謬,但當(dāng)這一幕在眼前上演時——卻令人情不自禁。
一聲輕響。
細(xì)微到若不仔細(xì)去聽,根本察覺不到。
但少女就那么簡簡單單地,把胸針從辦公桌上拿了起來。她舉起胸針對著月華,或者對著這屋內(nèi)的所有人。
方鸻一下完全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下意識回過頭,發(fā)現(xiàn)希爾薇德也同樣帶著震撼與驚訝的神色。
幻景與真實的邊界交融了——
“尼可波拉斯,”少女舉著那胸針,低聲說了一遍:“父親和兄長沒有騙我,它真的又回來了……”
“米蘇小姐,這是?”
“這絕對是黑暗巨龍的追隨者,他們一直在這里謀劃復(fù)活它,我們來得太晚了,”米蘇皺著眉頭將那枚胸針攥在手心中,回過頭對其他人說:“我們必須將這個證據(jù)交給多里芬的執(zhí)政者,這是最后的機(jī)會!”
“可是霍斯汀斯伯爵已經(jīng)警告過我們了,他讓我們最好別在慶典上搗亂?!北R恩抓了抓頭發(fā):“米蘇小姐,單憑一個胸針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另外我們最好趕快一點離開這個地方吧,要是被曼洛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就全完了……”
他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鎮(zhèn)定一點,盧恩,”米蘇看了他一眼:“曼洛的人沒什么好怕的,就是尼可波拉斯我祖先也曾經(jīng)面對過,并且擊敗過她?!?br/>
“可約修德大人有妖精圣劍嘉拉佩亞,我們有什么?我們只有天靈蓋!”年輕人有點抓狂地說道。
他一邊低聲抱怨著:“我原本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讓你們和我的商隊一起同行的,現(xiàn)在惹出這么多事情來!米蘇小姐,我還在考林商盟的考核期,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竟然敢做這些事情,我這輩子,還有我家人就全完了!”
米蘇嘆了口氣,溫言安慰他道:“盧恩,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的生意很重要,你還有個生病的妹妹要照顧,但有些事情我們沒辦法讓步,我和你說過黑暗巨龍的事情,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你還記得自己在看到那些學(xué)生的尸體時說過的話嗎,你那時候的勇敢與正義讓人心折。”
盧恩皺著眉頭,內(nèi)心中仿佛是在劇烈地交戰(zhàn)。他握緊拳頭,又松開,有些焦躁地在辦公室內(nèi)來回走了兩步。
米蘇看著他的樣子,也無能為力,只能低聲說道:“我一定會保護(hù)好你的安全的,盧恩,我發(fā)誓。”
“米蘇小姐,”盧恩搖搖頭:“我不怕死,我只擔(dān)心我們在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最后白白把自己搭進(jìn)去?!?br/>
米蘇也沉默了片刻,她緊了緊手中的胸針,說道:“總得試試,因為還有一線希望。我向你保證,盧恩,如果真的事不可為,我一定果斷帶著大家離開?!?br/>
“可真的還有希望嗎,米蘇小姐,我總感覺這幾周來我們始終是在原地打轉(zhuǎn)?那些家伙一定盯上我們了,我總覺得這么下去事情會越來越糟?!?br/>
“還有希望。”
米蘇看著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盧恩愣了半晌,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好吧,我相信你,米蘇小姐。我把自己交給你們了——”
他搖著頭喃喃說了一句什么。
方鸻就站在一旁,才聽了個清楚。
年輕人喃喃道:“……那幾個學(xué)生就死在我面前,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這一切是對的,是理所當(dāng)然。若我視而不見,米蘇小姐,我沒有辦法坦然去告訴我妹妹這里發(fā)生了什么——我這個哥哥沒什么能耐,但她至少希望我是個明辨是非,值得她驕傲的人?!?br/>
“謝謝你,盧恩?!?br/>
米蘇溫柔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
這個時候年長的騎士已經(jīng)在辦公室內(nèi)走了一圈,敏銳的目光在各處停留片刻又移開,像是在尋找什么。
而走到辦公桌另一邊時,他忽然抬起頭來對兩人說道:“你們來看看這個。”
他拿起那份名冊。
米蘇拿起名冊翻了一下,然后神色凝重地合上:“這毫無疑問是祭祀儀式的順序與日期,最近的也就在明天了,這些人已經(jīng)喪心病狂了——”
“從名單上看,曼洛的人已經(jīng)開始不計代價了,他這么下去很快就會紙包不住火,”年長的騎士搖了搖頭:“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