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繼續(xù)吹,雨一直下,沉入河底的羽衣牙關(guān)打顫。這血黃的忘川河水如玄冰般,可以凍徹萬物。渾身凍得僵硬麻木的羽衣,已經(jīng)不知道身體還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已看不清世間萬物。離了地獄,莫非就要葬身忘川河底?
不知何時,丹田內(nèi)涌起一股熱流,熱流沿著四肢百脈游走。羽衣食指微微彈動,腦子也開始轉(zhuǎn)了起來。“劍神!”羽衣在心底喊叫,這個時候他第一個想的居然是一個同伴,因為他感覺不到劍神楊不凡的氣息,而且他知道,有水龍珠的護身,他擁有不死之身。他微微動下眼皮,寒冷的忘川河水沖進眼睛,冰得眼珠子刺痛。他不得不趕緊閉上雙眼,健碩的身體在水中浮浮沉沉,不知何時是盡頭。忽然感覺臉上柔柔的,一樣東西貼著臉龐滑過。
可能是河底的雜物撞到了自己,誰知沒過一會,一個東西在他臉上輕輕咬了一口。說是咬,還不如說是親,沒有痛感,反而軟綿綿的,就像小時候母親親他一口的感覺。那東西咬一口立即閃開,不見羽衣反應,又咬一口。仍見羽衣無動于衷,又啜了一口,羽衣只覺臉上很舒服。如此十余次,羽衣慢慢感應那東西,感覺是一條魚。只是羽衣猜不出有什么魚咬人會是如此這樣的感覺,莫非是自己吃過的那種——無骨魚?
想起了無骨魚,羽衣就想起了花妹。曾記否,入地府來第一頓吃的就是無骨魚,而且是唯一吃過的地府食府。羽衣才擔心起花妹的安危,他卻不曾想過,如此寒冷徹骨的忘川河內(nèi),花妹卻能捕抓無骨魚給他吃。
那魚兒像是喜歡上親人的感覺,居然對著羽衣的臉啄個不停。有如此一個小東西陪伴,羽衣也忘卻了絕望,他試著吹了一口氣。一個水泡打在無骨魚身上,無骨魚嚇了一跳,“嗖”的一聲,掉頭而去。羽衣苦笑不已,本想試著與那無骨魚戲耍,卻把它給嚇跑了。
就在這時,感覺有一個藤條纏上了自己的腰。羽衣嚇了一跳,伸手對著腰間一斬,那藤條受痛,縮了回去。羽衣深深吸了一口,一口河水從鼻孔灌進口腔。河水不咸不淡,沒有腥臭味。正準備吞了下去,一根藤條對著他脖子一卷一勒,硬生生逼著羽衣將河水吐出。誰知口一張開,一大口水灌了進來。藤條慢慢松開,羽衣緊抓住藤條,那藤條似乎受疼,抽離出去。可口中一滿口水,凍得牙齒酸疼,羽衣想喝了它。這念頭剛起,那藤條立即卷住他脖子,待羽衣吐出,藤條便松開,羽衣抓它它便抽離,如此三四次。羽衣猜測這藤條似乎沒有歹意,于是不再起喝水的念頭,抿著嘴,慢慢將河水吐出。
過了一會,那藤條試著觸碰他腰。羽衣心想,這藤條既然不是害人的怪物,就讓它纏吧,看它想怎么樣。羽衣環(huán)住雙手,抱在胸口。那藤條見羽衣不再抓它,輕輕纏上他的腰,卷了一圈,輕輕托著他往上浮去。羽衣這回確定這藤條是救他出忘川河水水面的,心中不由得既慚愧又是感激。
一陣涼風吹來,吹開了羽衣的眼睛,上空依然是灰蒙蒙一片。羽衣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藤條將他移送到不遠處的地面上。羽衣轉(zhuǎn)過頭去,只見一條牛尾大的根連入水中,而那水面上卻豎著一朵輪盤大的花??吹侥腔ǎ鹨卤簧钌畹匚×?。那花鮮紅似血,花瓣如松針般倒掛,卷曲著簇擁向花心,如一把無柄的倒掛傘,卻是一片葉子都看不到,正如花妹那手絹里的花兒一樣。
羽衣喃喃地道:“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彼钌畹叵蚰茄t的花鞠下一躬,感激地道:“謝謝!”他是真誠地感謝花兒的相救。那花似懂人話,聽得羽衣一言,所有花瓣均微微一顫。
羽衣轉(zhuǎn)過頭看看身后一眼,一團濃霧阻在前方。他回過頭來,多看了幾眼花,他才憶起這是陰陽門要搶奪的彼岸花。羽衣對著彼岸花輕輕地道:“我有個朋友,被壞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不能在此陪伴你,就此拜別!”說完,他剛想離開,忽見那彼岸花花瓣間滴下一粒水珠。羽衣隱隱覺得有點心痛,他感覺莫名其妙。他細看那水珠,那水珠晶瑩剔透,從花瓣滴下,順著花的徑桿滑落水中。羽衣定定神,嘆了口氣,心中默念:“這彼岸花通人性,生在這偏僻處,多半是孤獨多年,所以才滴水珠。待救到花妹,再來陪伴它吧!”
他強忍著心中一絲絲酸痛,轉(zhuǎn)過身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彼岸花所有花瓣均流出一顆水珠,滴落在花心,然后凝聚在一起,沿著花的徑桿,輕輕滑落忘川河中,沉入河底。
“唉!”濃霧中微微一聲嘆息,羽衣聞在耳中,循聲邁去,不一會就融進了一團濃濃的霧中。腳下一馬平川,沒有坑也沒有坎,只是眼前的霧遮住了人的眼。羽衣找不到人,他就像一只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這霧地似乎無邊無際,走不到盡頭。羽衣心中著急,開口叫道:“有人么?”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