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王府門前。
任洋右臂高舉,擎著釣竿。
釣線末端掛著短劍,在寒風中游來蕩去。
身后的孫子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玩起了打彈子的游戲,絲毫沒有在意當前的局勢。
府門內(nèi)涌出的軍士整齊的列隊在前。
“閣下何人,為何毀我王府門庭?!?br/>
一人出言問道。
與其說是問,卻沒有任何語氣。平靜的好像喝了杯水一樣簡單。
黑盔銀甲白袍。
玄鴉軍的標配。
王府出了這般變故還能如此鎮(zhèn)定,這玄鴉軍果然名不虛傳。
就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任洋看到眼前的陣仗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贊嘆。
當年夜闖安東王府雖說是一件蠢事,但安東王府內(nèi)軍士的慌亂,親族的哭喊都讓他頗為不屑。
如今一對比,高下立判。
果然,安逸就是一種消磨。
安東王潘宇歡作為天下五王之一,府內(nèi)秩序以及機變能力卻如此之差。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不似霍望。
西北貧瘠荒涼,戰(zhàn)事頻發(fā)。艱苦的環(huán)境磨礪了人民同仇敵愾的意志,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鍛煉出了百萬虎狼之師。
“大將名帥莫自夸,千軍萬馬避玄鴉?!?br/>
這是一句在整個定西王域都無人不知的童謠。
玄鴉軍不過七千余人,自霍望初出茅廬時便生死相隨。
自五王歸位,重塑綱紀,復(fù)修禮樂。他在西北站穩(wěn)了腳跟之后自然要揚眉吐氣,去清除那為禍邊界的毒瘤。
那一戰(zhàn),草原王庭傾全國之力調(diào)集了重甲狼騎八十余萬,如蝗蟲過境般撲來?;敉H率玄鴉軍為先鋒,雙方在戰(zhàn)斗一開始便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局勢。然而倒下的并非處于劣勢的玄鴉軍,卻是占有優(yōu)勢兵力和地形的草原狼騎?;敉源菘堇嗟墓菟浩茖Ψ降姆谰€,端的是“進薄其壘,一鼓便潰”。隨后由丁州州統(tǒng)湯銘率大軍掩殺,只消得半日功夫便殺的王庭狼騎拔營退兵六十里。
隨后王庭痛定思痛,決心以逸待勞。借著天時地利,連日筑起二十余座堡壘,護成犄角之勢。反觀這邊?;敉致暑I(lǐng)著玄鴉軍趁著夜色,人含枚,馬銜環(huán),傾巢而出。一夜之間,就攻陷了十余座。其余的堡壘看到四面火光驟起,在慌亂中顧此失彼,瞬間瓦解。
此戰(zhàn)之后,王庭主力幾乎全軍覆沒,尸首淤塞太上河。由此,玄鴉軍名震天下,只有隸屬擎中王劉景浩的三威軍可與之媲美。
在西北王域,玄鴉軍各個都是兵仙,而霍望就是戰(zhàn)神。
“老夫霍望,前來拜訪老友。無奈幼孫頑皮,不慎毀了王府門庭?!?br/>
任洋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笑意,他笑是因為自己的這番說辭。
據(jù)他所知,自己的老友被霍望關(guān)在地牢之中。孫子毀了門庭也是自己縱容的后果,實在是沒有什么可以辯解的余地。即便是再通情達理的人對此都會無可奈何,何況是鐵血丹心的玄鴉軍。
“亂黨叛逆,就地格殺!~”
對面的玄鴉軍已經(jīng)對這祖孫兩人判了死刑,先前問話的那名軍士率先撲來。
眼見他幾步?jīng)_刺后起跳,幽黑的斬狼刀裹挾著寒芒沖著任洋的頸部砍來。
“你先下去。”
只見任洋手腕微抖,短劍引著釣線就蜿蜒的系在這位軍士的腳踝上。輕輕一拉他就從半空中跌了下來。
余下的玄鴉軍眼看長官進攻受阻自知遇到了硬手,立刻擺好戰(zhàn)陣。九人一隊,轉(zhuǎn)著圈猶如一個個旋轉(zhuǎn)的刀鋒陀螺,向任洋殺來。
“你們過去?!?br/>
任洋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步子也沒挪動一寸。
又是輕輕一甩,釣線就將離他最近的九人小隊緊緊地箍了一圈。
魚竿上提,這隊人馬轉(zhuǎn)眼就被扔到了對街的院子里。
“老夫無心戀戰(zhàn)!只求與老友一會,這門庭如需修補老夫自當承擔。”
任洋看到這玄鴉軍的不死不休的勢頭心里也是一驚,便又出言解釋道。怎料對方毫不言語,只是一味地變換著隊形襲殺而來。不管對手是誰,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的畏懼與動搖,即便是戰(zhàn)死也是一定要倒在沖鋒進攻的路上。
任洋右手攥緊了釣竿,掌心微微有些出汗。
即使他劍法再強,修為再高,也是獨身一人。他或許可以理解眼前玄鴉軍的行為,但是從心底里確毫無認同之感。“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這便是他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處世哲學。
沒有統(tǒng)一的意志,沒有集體的信仰,更沒有了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斗的決心。在他眼里,玄鴉軍如此的犧牲,作戰(zhàn)時那樣的悍不畏死或許都是極其可笑的吧。
在解開釣劍的時候,任洋做的打算是徹底解決了麻煩。但是現(xiàn)在他改變了主意。
不是放過他們,而是放過自己。
“我可以隨你們處置,但在處置我之前得讓我先見見霍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