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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曉小說閱讀網(wǎng) > 女生頻道 > 梟起青壤

梟起青壤 ⑤

她說得異常順溜:“你爸出事之后啊,我們趕緊把你接來和蕓蕓一道住,辦完了喪事,才去處理你家里的東西的,那年頭治安不好,到了一看,鎖都讓賊撬了,屋里頭翻得亂七八糟的?!?br/>  
  聶蕓低著頭往嘴里扒飯,聶東陽尷尬地挪屁股。
  
  伯娘還在侃侃而談:“你可能覺得,家里的錢全落你大伯手上了,其實真沒有。就說你家那房子,當年房價不值錢,才賣了十多萬,抵不上你現(xiàn)在一兩月掙的?!?br/>  
  真有創(chuàng)意,拿當年的錢,比現(xiàn)在的價。
  
  “那些錢哪,去掉辦喪事花的,也不剩多少。后來你不是還在我們這住了一年多嗎,吃穿都要花錢的,還有啊,這么些年,你爸那墳地,也得花錢修繕,三繞兩弄的,我們還貼了不少進去。都是自家人,本來不該給你提這個。但是我怕你誤會我們,所以啊得明白說清楚了,省得你心里有疙瘩?!?br/>  
  聶九羅說:“哦,這樣啊?!?br/>  
  旋即笑笑:“那就算了,我也就是那么一說?!?br/>  
  ***
  
  家宴結(jié)束,聶九羅謝絕了聶東陽開車送她回酒店的提議,說是太久沒回來了,就想散散步,走一走。
  
  她走出聶家的高檔小區(qū),走上人來人往的步行道,越走越快,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聽來都像勝利的鼓點。
  
  她取出那條到手的翡翠項鏈,旁若無人帶上,像是自己給自己加冕。
  
  墜子初帶時涼沁沁的,很快就暖了,如一記隔空而來的吻,柔軟地貼在心口。
  
  ……
  
  再走一段,她覺得周圍有點眼熟,往斜前方看,是個居民小區(qū)的入口,小區(qū)里高樓林立。
  
  想起來了,難怪熟悉呢,昨天剛來過,那個跟了她兩條街的詹敬,就住這兒。
  
  這個時間點跟昨天差不多,他應該也快從足療店下班了,這人要是再見到她,會不會當場嚇白了臉?
  
  她近乎促狹地放慢了腳步,反正今天心情好,也沒什么待辦的事。
  
  果然,沒過一會,佝僂著腰的詹敬就從街角繞了過來,全身上下寫滿了與世無爭和小心避讓,手里拎著打包的晚飯。
  
  聶九羅斜穿過街道過去:“哎!”
  
  如她所料的,詹敬一見是她,怕不是以為堵上門來鬧了,嚇得兩腿發(fā)軟、跑都跑不動了,他背靠著小區(qū)圍墻,高拎起外賣護住頭臉:“不是,姑娘,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色狼,我真認錯了,你千萬別嚷嚷……”
  
  一大男人,慫成這樣,聶九羅都有些可憐他了:“你怕什么啊,我就是路過?!?br/>  
  聽這口氣,不是來找他麻煩的?
  
  詹敬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塑料袋拎手的縫隙中看聶九羅:她臉上帶著抹憐憫的笑,應該是不想給他壓力,正倒退著往后走,路燈的光鍍在她年輕而又柔滑的臉上,精致的鎖骨下晃著一泓碧影。
  
  那是翡翠,一枚因式就形、雕刻成討喜的柿子模樣的滿綠翡翠,邊上用白金雕刻了一顆袖珍小花生,寓意“好事(柿)會發(fā)生(花生)”。
  
  坦白說,翡翠雕柿子形的少,滿綠玻璃種的就更少,更何況,還有顆小花生墜。
  
  詹敬腦子里一懵,脫口說了句:“哎,哎?!?br/>  
  聶九羅都準備走了,又讓他給叫停了:“怎么了?”
  
  詹敬干咽了兩口唾沫,連伸手指都不敢伸得遠,畏畏縮縮伸在胸前,遙指她的項鏈:“你的翡翠,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姓……姓裴的?”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聶九羅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你說裴珂???”
  
  詹敬太陽穴旁的大筋都在跳了:“你認識她?你是她的……”
  
  “她是我媽?!?br/>  
  詹敬死死攥住手里的塑料拎袋,大夢方醒般:“怪……怪不得,我就說看著有點像,還真是……那,那你是,夕夕?。俊?br/>  
  夕夕,這名字也只有在這才會有人叫了,她本名聶夕,后來覺得生活理當重新開始,于是給自己改了個名:沒改太多,只是把生日嵌進去了,九月四號,聶九羅——這名字對朋友非常友好,絕不會記混她的生日,一看名字就一目了然。
  
  她問了句:“你是誰?”
  
  詹敬答非所問:“夕夕啊,你知道……你媽在哪嗎?”
  
  莫名其妙,看來這人不止活得孤僻,腦回路也有點異于常人,聶九羅說:“去世很久了?!?br/>  
  她懶得跟一個不正常的人敘舊,轉(zhuǎn)身想走。
  
  哪知詹敬急急攆上來:“不是啊夕夕,她被你爸關起來了,你得救她??!”
  
  簡直是……荒唐透頂,聶九羅十分反感,兼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
  
  詹敬被她問住了,愣了會才說:“我好幾次做夢,夢見她在地牢里哭……”
  
  有這想象力,怎么不去寫劇本呢,聶九羅很不客氣:“你誰啊你,托夢也不該是你,該給我托啊。再說了,我爸都死快二十年了!”
  
  詹敬像是才意識到這一點,嘴唇囁嚅了幾下,再次語出驚人:“是你爸,你爸把你媽給殺了!”
  
  真特么……
  
  要不是看這人年紀大了,聶九羅真想給他兩嘴巴,她撂了句“神經(jīng)病”,轉(zhuǎn)身就走。
  
  詹敬急得一路追著攆她:“真的,你媽說要離婚,你爸不同意,還說要帶她去旅游,這一去,就沒……”
  
  撲通一聲,他腳下打滑,狠狠栽倒在地,手里的圓盒外賣骨碌滾出去老遠,甚至滾到了聶九羅前頭,她冷眼瞥到,靴尖往外一撥,就把外賣撥得改了向。
  
  詹敬摔得挺重的,一時沒爬起來,眼見她越走越遠,別提多絕望了:“真的,小珂還說很快就回來,我去朝你爸要人,他把我打了一頓……”
  
  他越說越是傷心,說到最后,抹著眼嗚咽起來。
  
  而聶九羅,早走得看不見了。
  
  ***
  
  回到酒店,聶九羅心頭那股淤堵之感仍是揮之不去。
  
  倒不是因為詹敬瞎嚷嚷什么“關起來”、“殺了”,這種胡話,如風過耳,她根本沒往心里去。
  
  她在意的是,一直以來,父母那鶼鰈情深、生死不渝的恩愛故事,忽然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那個詹敬,什么東西,形貌猥瑣,性子怯懦,也配跟她的母親扯上關系?
  
  真是堵心,她拿起手機,想玩兩局末日圍城的游戲轉(zhuǎn)移注意力,點開頁面才發(fā)現(xiàn),閱后即焚的app上,有條新消息的紅標。
  
  什么時候發(fā)的?光顧著雞零狗碎的事了,居然沒注意。
  
  聶九羅點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