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傷心處再遇淪落人離別時(shí)又感惆悵語(一)
成名眼睜睜看著高漸離死于非命,內(nèi)心猶如千錘擊打,痛不可耐,一時(shí)間故友離去,兄弟反目,成名想不明白立姓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冷漠無情,高漸離如何落得如此凄慘下場,成名心力交瘁,百感交集。
成名所受一掌非同小可,緩了半個(gè)時(shí)辰才能站起身來,搖搖晃晃走至高漸離面前,俯下身來,看著高漸離尸身躺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傷痛不已。
成名回想當(dāng)初與高漸離等人結(jié)義時(shí)的豪言壯語,如今剛又重逢卻陰陽兩隔,荊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們?nèi)菝睬逦‖F(xiàn)在眼前久久不能抹去。
成名奮力用雙手刨著堅(jiān)硬泥土,泥土刺破了手掌隱隱作痛也無所畏懼,終把高漸離輕輕放進(jìn)去,撮一把黃土,撒下不盡落寞。
成名就這樣靜靜跪在高漸離墳?zāi)怪埃斡蓵r(shí)光流淌,時(shí)間已感到倦意,等待也覺得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才把感傷釋放完畢。
成名佇立天地之間,天地遼闊,該往何方,只有回到恩師身邊才能尋到慰藉,終望望映芷山方向,邁著沉重步伐,一步步緩緩而去。
成名凝立映芷山下之時(shí),已是疲憊不堪,看映芷山挺聳依舊,斷流河奔流不息,記起河邊有一處茅屋,如今已經(jīng)腐朽不堪,失去本來模樣,荒草將它無情淹沒,想當(dāng)年自己和弟弟就是在這里上了山,幾載歲月,與弟弟再次相逢卻又匆匆離別,如今再次回到這里,物變?nèi)艘沧儯?dāng)真造化弄人。
成名拖著疲憊身軀朝山上走去,自成名被囚輪回,后被立姓救出,成名無時(shí)無刻不在思念恩師,時(shí)至今日,終于能夠回來,想到馬上便能見到恩師,成名按捺不住內(nèi)心喜悅,不由加快腳步,朝山上飛奔而去。
成名奔至姬宗昔日居住小屋,興奮喊道:“師父,弟子回來了!”等了半天空無回音,成名心頭涌上一絲不祥預(yù)感,忙奔至屋內(nèi),到處查看,哪見姬宗半點(diǎn)身影,床上、凳上、桌上灰跡斑斑,成名憂恐更甚。
成名就這樣漫山遍野地尋找姬宗,終于在后一處草地前停下來,只見面前兩座墳頭聳起,其中一座墳上碑石上刻:恩公姬宗之墓,成名一下失了神,癱倒在地。
成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挪動著身軀奮力爬過去,撲在墳前,淚如雨下,心像是被什么噎住一樣,久久不能平復(fù),成名多希望這是一種錯(cuò)覺,可它又那么真實(shí),成名真想把墳?zāi)拱情_,看看恩師是不是真的在里面,卻又怕侵?jǐn)_恩師的英靈,想當(dāng)年師父諄諄教誨,含辛茹苦養(yǎng)育自己,慈祥恩愛模樣歷歷浮現(xiàn)眼前,如今還沒來得及告別,再也見不到恩師,成名就這樣蒼茫無助。
成名靜下心來,尋思道:恩師法力武藝高強(qiáng),又多年隱居山上,應(yīng)該沒什么仇人,誰會對恩師下此毒手,突然一個(gè)可怕念頭浮在腦海中,成名狠狠地刪了自己一巴掌,暗道該死,怎么會這樣想,卻又不得不想:當(dāng)時(shí)立姓拿山河社稷圖去解救自己,言道是是師父授意,可既是恩師授意,恩師又怎么會無故身死,難道是弟弟立姓騙了自己?再聯(lián)想東海之行,自己多次提及要回來拜見恩師,立姓總是無端推脫,難道他說的一切都是謊話?成名越想越怕,卻越想事情愈益變得清晰,成名不得不面對它。
現(xiàn)在看來,師父之死八成與立姓有關(guān),成名心痛如絞,自己于山河社稷圖中歷經(jīng)一遭,再回來之時(shí)恩師故去、兄弟決裂、好友慘死、仿佛整個(gè)世界都將自己拋棄,成名不敢想象這些年都發(fā)生了什么!
成名怎會料到立姓膽大包天,居然欺師滅祖,立姓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gè)立姓,他迷失在苦海中永遠(yuǎn)無法再回來。
成名看著碑石上六個(gè)大字,怔怔出神,忽然思索道:這碑石上刻恩公二字,絕非立姓所為,既然恩師不是立姓埋葬的,那就有可能不是立姓殺的,想到這里,成名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不由有些小激動。成名轉(zhuǎn)即尋思:這就對了,恩師本領(lǐng)高強(qiáng),立姓怎能打得過恩師,想起一起出海的徐福,此人神秘莫測,立姓一直與他糾纏在一起,或許立姓被徐福蠱惑,又或許是徐福殺了恩師,成名暗暗替立姓開脫。成名又想:縱然徐福殺了恩師,立姓絕不可能不知情,那他刻意隱瞞,豈非幫兇,與殺了恩師何異,縱使他有天大的苦衷,師父有天大的不是,立姓也絕不應(yīng)該這么做,成名心寒不已,想不明白這一切到底為什么!
既然立碑之人不是立姓,那又是誰立的呢?難道另有其人?莫非這十年中師父另收徒弟或者曾經(jīng)下山,成名不得而知。
成名細(xì)細(xì)觀察,恩師墳?zāi)闺m有被雨水淋灌痕跡,土壤頗為松動新鮮,像是掩埋不久,墳上幾無雜草,反觀旁邊一座墳?zāi)梗牟菟砂孛?,植被已將墳土包圍,上面碑刻“摯友南疆老人之墓”,成名記得,這是當(dāng)年恩師為南疆老人所立,當(dāng)年受南疆老人所托,恩師無私救治其孫女,南疆老人以自身陽壽替其孫女續(xù)命,終殞命在此。成名想到這里,心念一轉(zhuǎn),暗道:南疆老人之孫女尚在人世,恩師于她有恩,莫非是她來過這里,偶然見到恩師身亡,然后將恩師和她爺爺葬在一起?看兩座墳前水果貢品腐爛、殘留黃紙香柱燃過痕跡,思忖道:只有這個(gè)解釋了,肯定是她!這樣一來,她或許知道恩師死亡原因。
成名遇到諸多撲朔迷離之事,也只有猜測,不敢斷定,事實(shí)是恩師已故,其他一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成名悲痛欲絕,在恩師墓前長跪不起,如此七日七夜,滴水未進(jìn)。
成名多想在在此陪伴恩師長眠,再也不用管世間煩惱之事,但是成名不能,恩師死因未解,怎能讓恩師泉下含恨,弟弟迷失心性,怎能讓他在邪路上陷愈深,成名肩負(fù)重?fù)?dān),他必須振作起來。
成名昏昏噩噩下得山來,本想立刻前去咸陽,找到立姓把事情問個(gè)清楚,可剛與弟弟鬧翻,他決計(jì)不會歡迎自己,更不會說出實(shí)情,況且自己眾目睽睽之下救出高漸離,秦王勢必欲殺自己而后快,這樣豈非以身犯險(xiǎn),更讓弟弟為難,與其彼此發(fā)生不愉快,不如給彼此一些時(shí)間放空冷靜一下,親兄弟之間哪有一世仇,成名有念于此,心想此事并不急于一時(shí),心中些許寬慰。又想找到南疆老人孫女問問她是否知情,可天下之大,她又身在何方,成名就這樣沿著道路漫無心緒游走,不知不覺來到了安陽城中。
成名七日顆粒未進(jìn),此時(shí)可以說是神魂顛倒,迷迷瞪瞪,晃悠在熙熙攘攘安陽城中,忽聞酒香襲來,再也無法抵抗,遠(yuǎn)見一家酒家旗幟招展,暈乎乎走過去,抬頭只見旗幟上“如家”二字,跌跌撞撞走進(jìn)去。
成名走進(jìn)店里上了樓,覓見一處角落空隙,走過去坐下,便招呼店家上了好酒好菜,成名此時(shí)心許錯(cuò)亂,神志不清,心中堆滿憂愁,看著酒香肉嫩,更加意亂情迷,感懷道:消逝的東西除了緬懷,再無意義,尚存世間的快樂才有價(jià)值,成名太累了,必須把一切拋之腦后,一醉方可解千愁,成名不再顧慮重重,終于放開痛飲,放縱著無處安放的情感。
酒不醉人人自醉,成名一個(gè)躲在角落里,也不管人來人往,異樣眼光,就這樣喝醉了睡,睡醒了接著喝,好像這家店是自己開的一樣。店家見這樣一個(gè)怪人一直賴在店里不走,只得上來相勸,成名也不多言,直接從懷中摸出一大錠銀子擲在桌上,店家兩眼都放了光,乖乖收了去,做生意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見成名也不惹事,也就不再驅(qū)趕成名,頂多趁成名睡著后上來探探呼吸,隨即離開。
睡夢中的時(shí)間過得特別快,成名睡睡醒醒,在店里已是整整三日,成名生物鐘早被打亂,分不清黑夜白天,到了第三天后半夜,成名從睡夢中醒來,看周圍黑乎乎靜悄悄,不假思索,又是獨(dú)自悶了兩壺烈酒,直至清晨,醉意來襲,倒頭趴在桌子上又是呼呼大睡。
一年之計(jì)在于春,一日之際在于晨,清晨大好時(shí)光,大街上人來人往,開始一天的忙碌活動。卻說成名剛躺下沒多久,睡夢正香,耳聞外面嘈鬧喧嘩,聲聲不斷,分外激烈,惹得成名心煩意亂,好不惱火,根本無法深度入睡。成名被吵鬧聲擾了清夢,極不情愿睜開眼睛,定定神,瞇眼望向窗外,正是東方見白,艷陽高斜,但見街道上一群人圍在一起,指指點(diǎn)點(diǎn),時(shí)不時(shí)從人群當(dāng)中傳來叫罵,成名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究竟,張嘴打了哈欠,終于站起身來,張臂伸了懶腰,抄起桌上半壺酒,搖搖晃晃下樓走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