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一筆工資
　　
　　“我是認真的。”
　　
　　韓易表情異常嚴肅。
　　
　　“你這段時間做了很多，宥真，我都看在眼里。之前在fogodech?o，我說我等你的意向書，不是一句場面話。充分協(xié)商，才能長久合作?！?br/>　　
　　“我知道呀，我沒有覺得你是在敷衍我?！?br/>　　
　　趙宥真咬了咬嘴唇，聲音放得更輕了。
　　
　　“我也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我覺得……跟伱比起來，現(xiàn)在的我什么都沒有，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開口提條件。所以這么久以來，我都是一直在認真做事，希望能給你看到我的價值之后，再談這些問題?！?br/>　　
　　“但現(xiàn)在……”
　　
　　說到這里，女孩搖搖頭，笑了起來。
　　
　　“薪資、分成，這些東西好像都不重要了?！?br/>　　
　　“為什么？”韓易皺了皺眉頭，問道。
　　
　　跟小徐的經(jīng)歷……好像蠻像的。
　　
　　東亞很多地區(qū)都還保留這樣的陋習(xí)，韓國尤甚。樸宰佑就跟韓易講過，在家中吃飯，母親和妹妹從來都是不能上桌的。
　　
　　“他怎么會跟我講這些呢，原來米爾班克律所首爾辦公室的高級合伙人、現(xiàn)在的大檢察廳國際協(xié)力團團長，哪有時間跟家人談心?！壁w宥真揚起腦袋，拖長了聲調(diào)，“啊——今天總是忍不住說一些難為情的話。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當時我就跪坐在一旁啊?！?br/>　　
　　因為，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一個美好的、純凈的，由她踮起腳尖親手開啟的未來，正在不遠處招手。
　　
　　“你說的對?！?br/>　　
　　“是啊，美國這么危險的地方，我們家宥真怎么能被污染呢。去查理-芒格的孩子們都在就讀的女校吧，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兩三年，考個好大學(xué)，讀完就給我滾回來嫁人?！?br/>　　
　　“如果金錢會阻礙它的繼續(xù)存在，那我寧愿不要。我不想冒這個險?！?br/>　　
　　“先農(nóng)湯，我請客?！?br/>　　
　　“我還以為你是個特別自信的姑娘呢?！?br/>　　
　　“銅雀中學(xué)附屬小學(xué)、梨花女子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大元外國語高等學(xué)校，然后是到ucla學(xué)習(xí)政治科學(xué)。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基本上沒有自己做過選擇……在韓國，身為一個女孩子，特別是我這種家庭的女孩子，所謂的自由實在是太奢侈了?！?br/>　　
　　趙宥真嘴上這樣講，但語氣里沒有一絲抱怨，反而帶著一股雀躍的歡欣。
　　
　　趙宥真感覺他的目光，仿佛有穿透性一般，直接刺破柔軟的表皮、脆弱的偽裝，直接對無人曾觸及過的心靈發(fā)出詰問。
　　
　　聽到這里，韓易不禁搖頭失笑。
　　
　　“太著急了吧也?！表n易演壞老板是演不像的，還沒過幾分鐘，就已經(jīng)憋不住笑意了。他一邊打開即時轉(zhuǎn)賬軟件venmo，給在紐約就添加了好友的宥真轉(zhuǎn)去3500美元，一邊嘟囔道，“看上哪雙鞋子了這是?！?br/>　　
　　“嫁人，嫁人，嫁人?！?br/>　　
　　趙宥真捧起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條入賬短信。三千五百美元對她來說，連掛在椅子上的那件大衣都買不到，但宥真卻是如此珍視。
　　
　　他的女兒，只配做他向上攀爬的階梯。
　　
　　“但不怪我哦?！壁w宥真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嬌俏地眨眨眼，“到現(xiàn)在為止，我的一切都是靠犧牲換來的。這是我習(xí)以為常的現(xiàn)實?！?br/>　　
　　也許是回想過太多次，在向韓易描述這段經(jīng)歷的時候，趙宥真不光面無表情，甚至連最基本的語氣波動都失去了。
　　
　　“她什么想法？”
　　
　　換句話說。
　　
　　“那句韓語……是什么意思？”
　　
　　趙宥真迎向韓易的詢問目光，坦率而勇敢地直面真心。
　　
　　“‘親家大人’?！?br/>　　
　　“愿意合作的話，我現(xiàn)在可以把簽約金轉(zhuǎn)給你。如果覺得條件不符合你的心意，那我很遺憾……”
　　
　　“從小到大，幾千個日日夜夜，所有的情緒、思考、目標和夢想都是笑話?；钪?，就是為了讓權(quán)勢人物抬抬眼皮、動動心思?！?br/>　　
　　許多富足家庭的女兒什么都不缺，偏偏要找一個壞透了的伴侶毀掉自己的下半生。大多數(shù)人都以為她們是過得太安逸，想要往生活里倒點刺激的添加劑。
　　
　　但其實，很多姑娘正是像宥真這樣，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卻時時刻刻被人提醒，這些東西根本不是真正的屬于她們。
　　
　　“我沒有過哪怕半分鐘的真正自由，但跟你在一起……一起做事的這段時間，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尊重。我終于知道了，被人平等對待是什么滋味，被人告知你的想法很重要，是什么滋味。被人鼓勵，勇敢追求自己的夢想，是什么滋味?！?br/>　　
　　至少，徐憶如的媽媽，是真的想讓女兒通過嫁入豪門的方式獲得幸福。不管價值觀扭曲與否，至少她是愛著女兒的。
　　
　　“只能祝你未來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br/>　　
　　“她哪里有想法?！壁w宥真近乎夢囈般地喃喃說道，“如果有客人在場，我和媽媽都必須在廚房吃飯。就算她有想法，也完全不重要?！?br/>　　
　　韓易沒有接話，只是凝視著女孩。
　　
　　宥真站起身來，雙手叉腰，神氣地像一只剛剛打獵歸來，把老鼠放在主人面前的小貓。
　　
　　韓易輕輕拍了拍桌子，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和語氣。
　　
　　“所以，我是絕對沒有辦法回韓國的?！?br/>　　
　　“但到最后，他律所的同事說服了他……不是因為對我好，那位叔叔的說法是，‘美國名校畢業(yè)的女生，到時候嫁人要價也會高一些啊。宥真這么好看，再加上名校學(xué)歷，到時候叫金總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br/>